水云深处是吾乡

纯池镇禾溪村 刘岩生 摄

在云端千年的遥望与静谧的时光交融，云白天蓝下邀约出花海、阳光、茶香、葡萄甜，织就出家乡山水云影的清美婉约。整整一个九月，故乡的秋色由眼及心都深情地蔓延在我的心海间。站在秋天的风里，想写一封信给故乡，却迟迟未能动笔，远山、雾霭、蓝空上白云洁净，稻田、微风、清溪中鱼儿悠游，淳江、秋水、山谷中葡萄香甜。故乡的秋色清雅、幽静，柔情中裹挟的清甜，甜到每一个人的心尖上，随心而至是永远难以忘却的洁净、明亮与温暖。

家乡纯池，古称“淳江”。千年淳江水滋养出的故乡云是长了脚的，清晨云朵从山坳里浮出来，像被晨雾浸过的棉絮，沾着松针的清露与山岚中的野蔷薇香，慢悠悠往天上飘，飞过三十六坡，再把十八个村庄亲切地俯望一遍，接着钻进莲地的荷塘中打个滚，沾满荷香再成群回落到古村禾溪，有的靠在三仙桥屋顶上；有的停在拐枣树的枝丫间，像给绿伞缀了团白绒；有的顺着溪流向东去，倒映在水里，和鲤鱼们追逐嬉戏。

禾溪的三仙桥像块温润的古玉横跨在溪上，红漆的桥柱有些褪色，却依然撑着青瓦的飞檐，檐角的风铃被风拨响，叮叮咚咚，和溪水流过卵石的声音缠在一起，这声响恰似杨、柳、倪三仙姑的柔声低语，桥外的溪面漂着云影。午后的云最是自在，有的摊成薄纱，把整座山都罩成了淡青色；有的堆成棉垛，投下的影子在溪里晃，像谁把蓝布染缸打翻了。古村禾溪深藏在纯池的山坳中，村后是层层叠叠的梯田。秋天正是水稻渐近丰收的时节，鹅黄色的稻浪起伏，云在稻浪上飘飞。在禾溪，云是田埂上的常客，是农人的伙伴，是藏在稻穗里的诗行。它们陪着耕牛走过田垄，跟着炊烟爬上屋檐，最后落进农人的茶碗里，成了最熨帖的乡愁。云在桥顶游，桥在云下守，守着禾溪的晨炊暮霭，也守着人间最温软的烟火。静静坐在桥凳上，看阳光透过廊桥的花窗，在溪边的青石径上织出菱形的光斑。风穿桥而过，带来远处茶园的清香，这香中饱含着几代人对山水的敬畏。

千年淳江静如练，云影徘徊意韵长。淳江水静静流淌在纯池的每一座山中，这里没有大江大河的波澜壮阔，却有着静水流深的情致绵长，数百年来淳江水滋长出纯池的山朗云净，也滋养出纯池的茶香果甜。

“要有味去莲地”，在纯池镇上、村里都流传着这句俗语，因为方言中“味”与“地”韵脚相同，当乡亲们用本地话讲出这句时，语气中尽显莲地村的万千滋味活色生香。莲地村这些年越发有味了，她的滋味在新植的百亩荷田中，也在漫山遍野的萱草花香里，在串串香果漾起珍珠般光泽的葡萄园中也在红色文化激荡传承的村史里。一方水土缔结一方瓜果，莲地村种植的葡萄散发出独特的果香，在葡萄园里，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挂满枝头，宛如一颗颗绿色、紫色、红色的宝石。园中葡萄品种繁多，有夏黑、阳光玫瑰、妮娜皇后、烈焰红唇等。轻轻摘下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那甜美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散开，令人回味无穷，久久难忘。葡萄园主人热情地介绍：“纯池的葡萄，采用绿色种植技术，不使用化肥和农药，保证了葡萄的品质和口感。而且这里的气候和土壤条件非常适合葡萄的生长，所以种出来的葡萄格外香甜。”瓜果飘香的莲地最让我心动是她的十里花香，风过处，荷浪翻涌，把云影都揉碎在水里，分不清哪是天上的云，哪是水里的云。云在荷田上织锦，有的停在荷尖上，有的沉进水里，和锦鲤一起游；有的飘得高了，就成了远处青山的围脖。翻阅每一朵云彩，每一片云都像故乡山水邮寄而来的书信，细思量故乡的云为什么这样美，却原来它们不是无根的漂泊者，而是被朗润的家乡山水滋养着，被古韵悠远的人文浸润着，被千门万户的烟火温暖着。它们看过淳江边上的晨炊，听过三仙桥的风铃，也轻闻过禾溪的稻穗，最后落进莲地的荷塘，成了故乡最温柔的注脚。当暮色漫上山头时，夕阳把云染成橘红色，像撒了把桂花蜜，山风裹着花香钻进云影，每一朵云都带着故乡的温度，这些云彩被夕阳余晖照耀着，让湖水与云影顷刻间交相辉映、熠熠闪光。

白云是山水的灵魂，在这温情的云影中读懂故乡，不过是水在流，云在游，而我们的根，早就在山水里扎得很深很深。无论走多远，遥望家乡山水描绘出四季斑斓的画卷如云层舒卷铺展，便觉岁月静好！曾经以为家乡是云深不知处的远方，如今才懂，所谓乡愁，不过是记忆里那口茶的回甘，是葡萄架下那串笑声的余韵，是看到老房子被修缮时泛起的热意，是听见乡音时突然软化的情愫。风从山那边吹来，带着清茶与葡萄的甜馨。我知道，这方被云雾温柔包裹的土地，正在书写新的诗行——不是远离尘嚣的隐逸，而是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的交响；不是故步自封的守旧，而是传统与现代的琴瑟和鸣。而所有离乡的人，终将在某个云起的清晨或雾散的黄昏，沿着记忆的藤蔓归来，因为他们知道：水云深处是吾乡，那里有着最温暖的灯火，最真切的乡音，最甜美的归程！（闽东日报 徐华丽）